在安卡拉山脉的腹地,有一处受到安卡拉山神庇护的沃土。那里四季长春,鲜花盛开,长满了高耸入云、枝繁叶茂的安卡拉树,鸟儿在枝桠上唱着让人生起善心的歌曲,树上结满甘美的水果。田里的粮食、蔬菜年年丰收,人们只取够自己所需的,其它的都留在田里供年迈的人还有动物们食用。这里人人都有百年的寿命,没有疾病,没有烦恼,白天快乐地劳作,夜晚就在月光下载歌载舞,然后安详入睡。等到衰老的时候,就会自己走到安卡拉树下盘腿而坐,寂静长眠,死去的身体化为泥土,滋养着安卡拉大地。
然而,不知何时起,自私与懒惰像瘟疫一样在人群里蔓延开来。人们开始斤斤计较,不愿再为别人和鸟兽留出余粮,他们甚至开始和鸟兽抢起了林中的瓜果,肆意地砍伐树木、猎杀动物、污染河流。渐渐地,河水开始枯竭,鲜花慢慢凋谢,安卡拉树一棵棵枯朽,动物们都消失了。愤怒的大神安卡拉为了惩罚自私懒惰的人类,施展神力,让冰雪覆盖了整片土地。
恐惧与死亡迅速笼罩了人群。人们聚集起来,哭泣着、抱怨着,商量要选出一位勇敢的人去质问安卡拉为何要这样对待大家。终于,一位叫夏吉的年轻人站出来打断了大家的号泣:“我认为我们是自作自受!”大家张大嘴巴愣了一会儿,慢慢都垂下头来。胡子最长的一位老人点着头对夏吉说:“是的,年轻人,你说的是对的。我们曾经拥有美好的生活,却用自己的自私和懒惰亲手毁了它!能承认自己的错误需要很大的勇气,你是一个勇敢的人。请你代表大家去祈求山神安卡拉的原谅,让春天重新回到这里吧!”
夏吉肩负着族人的嘱托,踏着齐腰深的大雪向安卡拉主峰爬去,山神和他的女儿美嘉就住在山顶的宫殿里。
走着走着,忽然,夏吉看到一只小鸟从安卡拉树上跌落。他赶紧走过去捧起小鸟,原来小鸟冻僵了。夏吉连忙把它暖在胸前,小鸟渐渐苏醒过来,抖了抖翅膀说:“年轻勇敢的夏吉,你这是要去哪里?”
夏吉惊讶地看着小鸟:“神奇的小鸟,你知道我是夏吉,也一定知道我族人的噩运。我要去寻找山神安卡拉,祈求他原谅我们。”
小鸟说:“沿着溪流往上走,宫殿就在山顶上,最高的安卡拉树直入云霄,顺着大树爬上窗,美嘉一定帮你忙。”
说完小鸟鸣叫一声飞走了。原来,小鸟正是山神的女儿美嘉变的。父亲震怒之后降下暴雪,善良的美嘉为所有的生灵担忧,就变作小鸟想去探探情况。她听到了人们在集会上说的话,就一路跟着夏吉,没想到自己差点冻死,幸好被夏吉救护。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感受他有力的心跳,她已经深深爱上了这个善良勇敢的年轻人,决定不顾一切也要帮助他和他的族人。
夏吉按照小鸟的指引,终于走到山顶。他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宫殿,大门锁得紧紧的。他绕着宫殿走了一圈,也找不到可以进去的地方。他想起小鸟的指点,找到了那棵最高大的安卡拉树。他简直望不到树梢,因为上面全是层层的云雾。虽然胆战心惊,夏吉还是勇敢地爬了上去,也不知在云雾中爬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一根枝杈正好伸向宫殿的一扇窗。他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轻轻地敲了敲窗子。
像是等候许久的样子,窗子随即开了,露出了一双明澈如水的眼睛和一张阳光般灿烂的面容。只一瞬,夏吉立刻爱上了眼前这位温柔美丽的姑娘。
“美嘉……”
“夏吉……”
四目相视,没有再多的话,他们仿佛已经认识了很久。
沉默了一小会儿,美嘉忽然哀伤地说:“夏吉,我知道你来的原因,我愿意帮助你和你的族人。可是,我的父亲,他已经怀着对你们的痛恨睡着了,不唤醒他就没法改变对你们的惩罚。”
“我和族人已经接受教训了,求您的父亲怜悯我们吧……”
美嘉摇摇头:“事情并非那样简单,亲爱的夏吉。安卡拉山神其实就是安卡拉山的化身。他的血脉就是溪流,他的肌肉就是土壤,他的呼吸就是风……你们没有善待安卡拉山,山神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衰弱,只能盖着冰雪沉沉睡去,保存最后一点儿生机,等待有人唤醒他……”
夏吉呜咽着倾听着山神的故事,他越加痛悔自己和族人对安卡拉山所做的一切。
“那么该如何唤醒他呢?”
美嘉紧闭着双唇不肯说出口,眼中饱含着泪水。在夏吉一再的祈求和追问下,美嘉终于说:“虔诚的热血渗入地下,滋润山神干渴的嘴唇;鲜活的生命化作泥土,丰盈山神干瘪的肌肤;生命要用生命去唤醒,安卡拉树的绿叶才能重新长出!”
夏吉听完,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美嘉泪眼婆娑地望着夏吉:“求你,不要……”
夏吉紧紧地拥抱着美嘉,初次见面竟然就是永久的离别,他心如刀绞。他握住美嘉的手,淌下泪水:“美嘉,请你一定要让春天回到大地上。”说完,他纵身一跃,从高高的安卡拉树上坠下。
美嘉惊呼一声,但已经来不及了。夏吉跌到安卡拉树下,永远地闭上了眼睛。热血渗入大地,身体融入泥土。四周的冰雪慢慢融化,安卡拉树泛起了绿意,抽出嫩芽,长出绿叶。
美嘉抱着安卡拉树痛哭起来。一片树叶落在她的脚边。她捡起树叶,轻轻地擦干眼泪,用灵巧的双手认真地撕出一只鸟儿的形象来。她咬破手指,将鲜血滴在树叶上,扑棱棱,鸟儿活了过来,飞走了。美嘉又摘了一片树叶,撕出一只小兔子的样子,鲜血刚滴上去,小兔子就蹦起来钻进了树林。于是美嘉坐在树下,不停地摘呀撕呀,将记忆里所有的飞禽走兽、花草虫鱼都用树叶撕出来,伴着冰雪的融化,复活的动物也越来越多,美嘉也越来越虚弱,当最后一头小鹿眨着眼睛望向她的时候,她的血流干了。她的身体化作一股清泉,源源不断地流向夏吉的家乡。
苏醒过来的山神安卡拉觉知了这一切,失去女儿让他痛彻骨髓。那天,每一片新长出来的安卡拉树叶上,都印刻着夏吉与美嘉的颂歌。夏吉的族人看到这些树叶,才明白春天的回归是夏吉与美嘉用鲜血与生命换来的!为了纪念勇敢善良的夏吉、美嘉,每年的春天,族人都会学着美嘉的样子,用安卡拉树叶撕出花鸟鱼兽的形象,再将它们染成红色,来铭记春天的来之不易,警示族人永远善待安卡拉山的一草一木。
一代又一代过去了,夏吉与美嘉的故事因为太过久远,早已流传得支离破碎,逐渐被人遗忘。只是每年伊始,安卡拉的后人们总喜欢用红色的纸剪出各种花鸟动物的样子迎接春天的来临,虽然他们也说不清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by桑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