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稿】【SPEP公开课】看《三十而已》,谈另我自体客体移情

今天晚上,我们也一起体会剧中人物的迷茫,孤独,脆弱,另我的彼此支持过程中的希望和力量。从创伤到疗愈,路途好漫长。
逆境时,我们渴望另我的支持,渴望“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共情,渴望“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的懂得。

主持人:

大家晚上好。在八月的最后一个夜晚,这样的仲夏夜,我们又在SPEP公开课相聚。
今天的SPEP公开课,除我们熟悉的了理心老师,还请到了目前SPEP读书会中的三位领读者,梁明霞、郑心堂、张馨允,他们带领的《自体心理学理论与实践》读书会,每周二周五晚,正在读书讨论学习过程中。
今天公开课的几位主讲人,理心、梁明霞、郑心堂、张馨允,也包括作为主持人的我,我们都是四十不惑甚至五十知天命的年纪,人生旅途过半矣。过往的路上,都曾经历顺境与逆境,巅峰与低谷,温暖与孤独。
高光时刻,仿佛所有的眼睛都为我们闪耀着光芒,脆弱时也会体会疏离、背叛、无助、失败,承受生命不能承受之痛,也会体会自体濒临破碎的危机。
或许,这一切我们都已经历过,可以去回顾与总结;或许,这一切我们依然正在很不容易地经历着,体会着。
今晚公开课,我们一起讨论近期的热播剧《三十而已》,聚焦三位女主人公的相互陪伴和各自独立,并着重探讨自体心理学中另我自体客体移情。顾佳、钟晓芹、王漫妮,这几位三十而已的女性,到底要告诉我们什么?
首先有请理心老师,我听说理心老师把这部剧都追完了,想听到您的独特解读。
理心:

谢谢主持人。我是在半个月前追完这部剧的,这次公开课的选题起源于SPEP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探索尝试。今年下半年的公开课我们采取了结合传统文化的做法,前几次谈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反者道之动,这次想谈谈儒家文化在主体间现象学中的体现。
这也和新鲜力量的注入有关,我们邀请了SPEP读书会的带领者一同完成这次讨论,正如孔子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由此可见作品是我们一起创造出来的。而且和听众一起在zoom房间里互动也逐渐成为了SPEP公开课的一个特点。如同很多情景体验式剧场,我们希望大家不仅能进到房间来,还能够提问、参与。也欢迎大家邀请更多朋友来,有朋自远方来。
《论语》第一章开头就讲这句话,已经阐明了自体心理学的主要工作任务。儒家文化当中,这是非常核心的内容,与科胡特“另我自体客体”相吻合。
“另我自体客体”是科胡特去世后出版的著作《精神分析治愈之道》中提出的第三极自体客体。虽然是最后一个被提出的,却成为了自体心理学中一个非常核心的维度。
两千多年前孔子就提到,朋友是我们非常重要的生活要素;接下来讲“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当我们有朋友,我们能够学习、能够内省,能够学而时习之;三人行必有我师,在和朋友的交互中我们学习,然后达到最后这个阶段。
所谓“人不知而不愠”,你对我没有反应,没有镜映,我也可以不生气了。这样就完成了一个自体的转换性内化,这些自体客体功能转到了我们自体的内部,这就是《论语》第一章中对科胡特自体心理学的总结。
今天说的《三十而已》,并没有叫做“三十而立”,显然几位主人公没有到达孔子所谈到的能够“立”,能够独立,或者树立的程度,只是“三十而已”。每一个主人公,钟晓芹,杜佳,王漫妮在各自的生活之中都会遇到看似不可逾越的调整和生活的鸿沟。这部剧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当她们面对困难艰险的时候,三个人总是能相拥在一起,总是能互相支持安慰鼓励,这是贯穿全剧的一条隐秘线索。明线是王漫妮浪漫而又挫败的爱情,顾佳辉煌又失败的婚姻,钟晓芹离婚再婚,孩子一般的幻想。这其中一直闪烁着一条主线,就是她们一直彼此支持和呼应。不知道大家是否过这种体验和经历,曾经在最困难的时刻特别想找人诉说,而有人能够倾听你的故事。所以我对这部剧的理解,这三个女性彼此互为主体客体的另我的重要性。剧集把这个部分用一种戏剧叙事的方法展现出来,这是我最后追完剧以后在头脑中闪现这样的印象:我也要多交朋友。当然这有功利的嫌疑,交朋友是不是就为了防备灾难的到来?如果没有这些另我自体客体,当我们遇到困难的时候可能会非常的恐惧和绝望,甚至于有自杀或者离开人世间的冲动的程度。我先开个场,这是我理解的另我自体客体移情、《论语》的一些思想,以及《三十而已》的一些初步观感。下面听一听其他几位的想法。梁明霞老师是一位撰稿人,出过书,对女性心理有一些见解,我们来听一下梁明霞老师的一些体会。
梁明霞:

好,我接着理心老师的话说下去。刚才说到这样目的的想交朋友会不会觉得自己有功利性,其实我觉得这部剧刚好也表达了我想说的。我看剧喜欢收集资料,我看过编剧的思路介绍,剧中三人并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顾佳和钟晓芹是大学室友。编剧设计了三人间的功能性互动将她们串起来,比如顾佳和王漫妮认识源于顾佳要买包而漫妮刚好有资源;钟晓芹也有同样情况。三人间的交往不同于我们传统理解的自幼一起长大,友情坚固,互相温暖,反而从开始就是互相帮助走到一起。所以我会觉得可能到了现代,另我的含义也在扩大化,并非从小长起来的朋友才能成为密友。现代社会中可能藉由彼此的资源连接着,但所起到的支撑作用让我觉得特别感动,另我是自体心理学术语中我感觉最好的。
相比三极自体中的夸大、理想化,另我带有更多主体间的观点,重视互动性,相互之间的情感得以维持或长久地存在。如刚才所说,三位女子之间有互相帮助的部分。关于另我部分,之前在理心老师的课上,曾经播放过一段电影让我印象深刻,那是一段斗琴的情节。另我特别有魅力的是,兴趣和才能上的相似性在经过互动后,会一步步加深。当时的电影片段中,通过两个人斗琴互相激发斗志和潜能,我要更努力更胜一筹。这也是另我关系的一部分。回到剧中,还有一个部分让我觉得另我温暖有魅力的片段,王漫妮回到家乡小城,顾佳找她帮忙的时候,她对着电话说“别挂,就把手机放在那儿,我就想看着你们在办公。”这个情节让我很有感触。这一幕也让我知道了王漫妮可能不适合留在小城,她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我们小时候可能有过这样的经历 ,如果自己生病了不能和小朋友一起玩,但也同样不愿意待在家里,而是希望出去看着小朋友们玩。宁可在外面看着大家玩也不愿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我觉得这就是一种很支持但同时又激励你向前走的一股力量。
包括现在读书会中,我们三个人一起带《理论与实践》这本书,其中孪生那章是我最喜欢的案例,看到别人对这部分也带有浓厚兴趣,我也会有一种被支持到的感觉。
刚才理心老师说到被别人理解的经历,我想分享一个我和张馨允之间的故事。我们是在一次课上认识的,后来大家的考试成绩公布到了群里。当时她在开车,看到我的成绩后说“这成绩太高了,我把车停下来一定要说一说。”那一刻我有一个不一样的体验,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学霸,但是与付出的努力相比,学习并没带给我多少快乐。这次张馨允给了我那样一个祝贺的反馈,我感受到了她真的为我开心,我接到这个情绪也会变得开心。在最开始学习心理学的时候,有另我的陪伴,也是后来我们能组成一个学习小组,把心理学学习坚持下来的一个动力。张老师可能已经忘记这件事了,今天在这里我要说出这声“谢谢”。我先讲到这里。
主持人:

谢谢梁老师。在人生的道路上,我们渴望有人能为我们喝彩、镜映、欣赏、看到;渴望理想化的引领,渴望有人和我们一起志同道合的同行。几位老师一起带领读书会的过程中也能感受到你们一直在互相的支持着扶持着,其实也就活现了那样的一个过程,给所有参与读书会的人一个协作互相欣赏和支持的过程。郑心堂老师,作为男性你是怎样看待这部剧以及剧中的女性、男性以及和心理学相关的那些关键词?
郑心堂:

本来我是很少看电视剧的,这么长的电视剧对我来说有点奢侈。但大家讨论这个选题的时候我发现我是可以去看的。我想通过许幻山这个角度来说一下。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一个男人的自尊,他要维护自体的感觉,在男人之间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我不知道他小时候是怎样的成长过程,但他其实特别渴望有一个人能够真正的与他相伴,恰恰早期创业时期顾佳是和他在一起的。最后他那一番话很打动我,他没有成为一个志同道合的人,而是一个被照顾、被指挥、被安排的人。或者说是关怀,而不是真正的成为他的理想化陪伴,去达成他想做的事。一直追随他的林有有,让他真正感觉到有一件事是“我真正要做的事”。他获得了支持和欣赏,而不是顾佳那种“你要完成这个任务,你要考虑我们整个家庭”。
这是两个不同的视角。我深深的感觉到,从自体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就是“相伴”,另我。有一个这样的另我是多么的不易。顾佳后来的角色实际不是一个伴侣,而是站在母亲的角度上的照顾和支持。对男人来说,仅仅支持是不够的,他需要的是同伴,是真正理解他的人。他们的孩子,很可爱的小男孩,他说我喜欢妈妈,但是为了不让妈妈离开爸爸,我要选择和爸爸在一起。这里让我潸然泪下。生活中很多孩子为了照顾妈妈的情感,把自己的情感全然隐藏,我被这个孩子感动。这样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一直去理解妈妈的情感,也给顾佳带来了很大安慰。但这个孩子长大了会怎样呢?是不是会出现我们说的所谓“垂直分裂”。这个孩子面对父母分离的痛苦还要照顾妈妈的感受,情何以堪。
这是我从男性角度感受到的,男人的自尊,自体的稳定和连续性是非常艰难的事情,不仅是外在看到的东西。
主持人:

郑老师讲到了许幻山这个人物,还有孩子的自尊,我们会看到自尊过低的人会容易攻击,自尊过高又容易自我膨胀。郑心堂老师所做的如实呈现,可能就是拥有恰如其分的自尊才能客观地去看待一切,也如实的去表达自己,包括自己和伙伴之间的不同。对于你刚才那个表达我觉得蛮真实的,也在我们同学的过程中明白你往往对自己人会更真诚,一种独特的属于你的“密友”的方式。接下来有请张馨允。
张馨允:

整个剧看完之后,也引发了我很多的感慨,我想到“真的是三十而已”,三十岁的时候可能会有这么多的情感爆发。顾佳那些情感,钟晓芹王漫妮的努力。如果我在三十岁,会是怎样呢?这部剧当中最打动我的还是独立人格这一部分,顾佳这一部分。当顾佳被骗,在完全没有做了解的情况下收购了茶厂,然后决裂的那段话相当有力量。
郑心堂:

我想表达一下不同的感受,我觉得她带着一个巨大的创伤,装出强大的样子,后面做了一些为了证明而过分投入的事情。她要证明比她们强,这让我感到恰好是维护一个人自尊或自体连续性的。她将这些事当做具有重要人生意义的事,维持自尊经验的重要事件。好像在这些事件中带有一种自恋的暴怒。
张馨允:

谢谢郑老师的反馈,确实顾佳是有极度自卑的这部分,在那一刻引发了自恋的暴怒。但是后面其实她逐渐在成长,后来把理想化给碎掉了,可能观者看起来会发出“简直就是理想化的献身”的感慨,剧集结尾的时候陈旭会说“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我这辈子找媳妇的标准”。顾佳在这个情境展现了独特的魅力,最后的结局用心理学的话说“理想化破灭的过程”。这么完美的一个女性镶着一层金边,生活中并不是我们想象的童话般的幸福生活,婚姻也好爱情也好,而且受到了很大的伤害。独立人格这部分我挺欣赏王漫妮,虽然她也有虚荣的那部分,但终归是“三十而已”。三十岁能做到这步其实挺不错了,至少在她那个阶层是这样,而且并没有膨胀,还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在老家生活的那段时间,虽然遇到了很多人都觉得不错的相亲对象,但最后她选择了离开,重新回到上海。这些方面都能看得出,她很独立的那部分。今天我带了羊驼的玩偶,钟晓芹也是让我很有感触的人物。剧中的她好像一个小公主,从小被宠大,甚至遥控器是要换电池这一点事情都不知道。在她搬出来独立生活之后,发现原来过日子是怎样怎样的。
刚才梁老师讲起过去的事情,向我道谢,其实也感动到了我。
梁明霞:

刚刚郑心堂老师对顾佳的分析确实有道理,我对顾佳的喜爱来讲我想维护她一下。自恋性暴怒的部分不应该被低估或贬低,这其中包含着很大一个创造力。正因为有自卑的或者说创伤的部分,所以更加具有修复的创造性。顾佳做成了一些对女性来说很难的事,她回归到山里做烘干厂,在我看来这是一个人创造性的部分。现实生活中不断经历,不断碰壁后,会发展出来一些创造力,我觉得这是一个人的连贯。从家庭角度来说,大家会觉得顾佳不是很幸福我觉得这不是特别重要。一个人从二十多岁,再到三十多岁,四十五十多岁,谁能够说一直是幸福的?可能在最后的时刻,才能说出“我这一生过得如何如何”的话。这是一个发展中的过程,一直没有停止。所以我会觉得刚才对顾佳“创伤下的硬撑”的表达我会觉得理解不够全面,还可以再扩展一步。
张馨允:

是的,这三位女性有着各自的人格魅力。
理心:

大家的讨论让我回忆起很多情节,我比较同意梁明霞的观点。如果只说体验而不是分析的话,顾佳的结局带给我很大的悲伤感。如果我们作分析,她可能藉由创伤、自恋带着自私的愿望进入了不熟悉的茶叶领域。但是接下来原本她可以关掉茶厂的时候,因为看到孩子们没有学上,村里人央求她保留茶厂,尽管茶厂对她已经成为负担,她还是承担下来了。我觉得这种人性的道德,比如善良。这里讲的道义不是指因为受教育而被灌输的品格,而是发自人类内心的一种人性的另我。
我们说自体客体,说“有朋自远方来”,遇到陌生人仍然可以成为朋友。如果她继续自恋,完全可以甩开村民们,但她经历了一个另我的过程。这一段如果用我们文化下的语言来讲,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讲义气的女子。所以最后她被伤害的时候,我感到尤为痛心。
当然如果我们做分析,她早年丧母,一个女孩孤独地成长,甚至还要关注到她的父亲,在婚姻中有不同的维度。但人性中最深层的镜映或另我的需求其实导致她最后承担了很大的风险,她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当这样一个人受到伤害的时候,我在主观情感上是非常难受的。
郑心堂:
顾佳照顾山区孩子不仅代表道德上的善良,也是安抚自己内心那个曾经受苦小孩的表达,也是一种修复的过程。当我们实现自己理想的时候,很多时候与曾经的创伤有关。从心理学意义上讲,是修复自己创伤的过程。再比如我们养宠物,照顾喜爱它,也是类似的作用。有些方式呈现出来的结果是被社会所接受,更加人性化,只是形式上的不同。
理心:

关于自恋,每个人都有所谓的自恋,会有自私自利的部分。科胡特和中间理论都会在自恋中发现“对象”,可以理解成为我们把自己的需要投射在别人身上。这就是科胡特所说的“另我”,发现“你是另一个我”。如前所述,我仍然强调那不是一种受教育被灌输得来的品德,而是源于自身的一种本性。科胡特所要阐明的是人性的自然的过程,而不是有意为之。每个人都会有自恋自私的起点,但逐渐会发展到能否为别人牺牲的维度。从孤立主义心理学逻辑来看,这是不可理解的,可能会被解释为某种动机,动力。在现象学的理解中,就是另我。这个概念最初是由埃德蒙德·胡塞尔提出的,在现象学中,当我们以自我为出发点时,最终我们会发现其实我们与对象的紧密到了“没有对象就没有我”的地步。前面公开课中也谈到了“反者道之动”,没有对象就没有“我”的存在,“对象”和“我”密不可分。现象学最终要表达的就是:“我们”在同一个系统中。我无法孤立地成为“你”或“我”。如同母婴关系 ,当我看到一个母亲,则一定有婴儿的存在。如果没有母亲,则世界上不存在婴儿这回事。成年后,我们可能觉得自己独立了,其实这是一种错觉,或者被意识形态灌输的结果。在内心深处,我们紧密关联。
梁明霞:

我也回应一下。刚才郑老师讲到,顾佳身上带着自恋的、需要安抚的部分回到深山。通过完成自己的理想,将自己的一些创伤投射出去,实现了对自己的安抚。这部分我是认同的,人性一定有这一部分,我们每个人身上都存在着这样的东西。这个人物最终的走向是体现了人性的善良。
这是顾佳特别光彩的部分,她给我们呈现了一条特别好的路,就是如何治愈我们的创伤,通过现实经历去体验。假如她认为茶厂太难从而放弃,从自恋的角度来说是完全合情合理的,但她最终选择了迎难而上。我们说她投射了自己的一部分痛苦在里面,这可能是一小部分,而更大的部分内心深处的善良指引着她。
刚才还讲到了对许子言的伤害,其实每个孩子都有可能受过来自父母的伤害。当爱大于恨的时候,修复就产生了。孩子能够感受到妈妈“爱”的部分远远大于“恨”时,成长相对会顺利。从顾佳这个人物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人性的部分每个人身上都有,最终的发展会走向什么样的方向呢?对于顾佳,在结尾处呈现的善良让我特别感动,这是我关于顾佳这个人物的创伤的感受。
张馨允:

剧中很多地方体现除了她母亲离世带来的青春期的创伤,比如对父亲的照顾等,其实体现出来的都是母亲离世后,没有归宿的状态没能恢复。尤其茶厂事件中,更多地让我们看到了这个创伤点,她在这样的事情上容易出现问题。母亲的离世以及父亲的悲痛带给她那种悲情的感受,可能使她在潜意识中忧虑自己的家庭也面临这样的结局。她在这方面做了很多努力,实际上是还没能从那个创伤中走出来,真的去认真地经营她的婚姻或者说去做一些什么方面的事情。
梁明霞:

我来做个收尾。“孪生”或“另我”自体客体,最终的发展方向就是成熟健康的自恋,或者是投向客体爱。现在我们带读的那本书有一句话特别好,它讲“客体爱会使人在人群中感觉自己是一个人”。结尾的时候顾佳去到了山里,过去很多文人都愿意归隐深山,就是因为在那样的地方他们会感到自己是一个人。这种回归是走向客体爱的方向,她和村民的互动整体是比较和谐的。从自体心理学来说,我们从自恋出发,顾佳的历程向我们展示了走向客体爱的结局。从心理学角度来说,这是比较完整的一条发展线索。当村长拿着村民凑的一包零钱找到顾佳,我看到她是很感动的。
张馨允:

我觉得最好的那部分就是在于我们终于能够回到自然当中,回归自我的那部分,很舒适,又回到了一个新起点。起点也好,原点也好,可能是“不破不立”。我们在繁华中走了这么多载,终于能回归本真。
今天我准备了这个羊驼玩偶,是想谈谈小公主钟晓芹。这些东西我也是有感触的,到了这个年纪,仍然有些东西在理想层面上。有时候我的妈妈也会这样说我“长这么大都不知道什么是生活”。
理心:

说到这里,就给我们提出一个问题:三十而已,那多大而立呢?四十?五十?还是六十?看看我们什么时候能立起来。
张馨允:

有家长在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永远是个孩子。
梁明霞:

我会觉得年龄的数字不重要,重要的是经历的事情。就像刚才提到钟晓芹,想离婚又不离,天天吵架又和好,还在纠缠中。
理心:

那可不可以说,从自恋走到主体间的位置,就是立起来了。
郑心堂:

钟晓芹在那样的年纪遇到钟晓阳,好像退回去重新修炼了一次一样。经历了一场青春期的爱情,后来又回到了现实层面,变成现实成熟的爱。过去都是理想化或者幻想的爱,钟晓阳正好起到了这样的作用,他作为更年轻的男孩,本身也是渴望这样天真的为情而情的爱情。亲密关系恰好是修复撕裂性创伤的最好途径,在内心深度经历这样一个阶段。
在很深的亲密关系中,两个人建立互动,钟晓阳自身的变化,我想他在这个爱情中也是在寻找自己,有一位年长但心理需求相似的女性陪伴他经历这个过程,他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珍惜我们的亲密关系,珍惜亲近的人给带给我们感受,包括创伤、难过、愤怒甚至是破碎的感觉,这是一些重新看待自己修复自己的机会。有一个靠得很近的人很难得,有这个人才能使我们呈现出内心的一些东西。
理心:

留言区有位同学说,持续修行就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能没有一个所谓的时点,每时每刻我们都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摇晃即是站立的过程。
张馨允:

理心老师刚才关于“什么时候立”的提问,我觉得不那么容易回答。“立”的概念是什么呢?我自己会感到有时候挺独立的,但有些时候就是退行的。用《三十而已》举例说,顾佳在没有碰到自己创伤的时候,给到家庭和工作很多支撑。这算“立”吗?
理心:
留言区也有同学在问“立”的标准,这个标准可能有很多,我现在能想到是:
孔子《论语》开篇提到“人不知而不愠”,这可能是其中一个标准。
这是我最近体验到的一点,当我感到自己情绪的张力在下降时,一些表象的愤怒和恐惧等能够更加平静一些。
这也是最近看了电影《八佰》后的感受,没有敌人,只有对手。在高度激烈的对抗下,不是视对方为敌人,而是对手,不包含强烈的情绪张力,我觉得这是一种“立”。即使到同归于尽的那一刻,仍不将你视为敌人,我只是捍卫我的尊严来克制你的侵略,里面不包含太大的情绪。心态的平和,情绪的稳定是“立”的标准。
梁明霞:

理心老师从情绪方面给出了一个标准,我从现实方面来尝试一下。“立”落到现实中,可能体现在自己敢于去做一些事情。
张馨允:

这部分是否算“独立”?我觉得是独立人格的一部分。我脑子里会冒出来“不破不立”,遇到一些事情才能够立起来。今天开场,理心老师讲得是“三十而立”,是否也是看到了她们经历了一系列事情之后,立起来的那部分。
理心:

是的,看到最后觉得这几个女子都很帅气。

梁明霞:

最后王漫妮在面临很好的事业机会的时候,选择了去上学,去丰富自己 ,我会觉得她是看到了自己的那部分需要。她很高兴地去做这件事,我觉得这是一个真独立;钟晓芹选择了写书,她当做一件喜欢的事情来做。这种从内心生发的喜悦和以别人的认可为目的的写作是不同的,更多的是自己内心的舒服。
主持人:

我们刚才谈到了顾佳的隐忍和责任,最后是一个鲜活的部分和真实的部分,我自己是很喜欢的;也谈到了钟晓芹的幸运,柔软和对自己的突破也很宝贵;另一个重要人物王漫妮的欲望和野心,正如留言区nova 5的留言,“又恨又爱的破碎”让我想到了王漫妮。对于这个人物,几位老师还有什么要表达的?
张馨允:

前面表达过一些对王漫妮的体验,她带给我情绪上最深的体验是在故乡小镇上第一天上班的情形。她认为上班是件小事,拒绝相亲男友张志的接送。当她在距离一段距离处提前下车后步行来到岗位上,迎接她的是众多异样的眼光——在这个小城里,“有人罩”的身份感远远压倒她想追求的自己的身份感。编剧在这里着笔很妙,张志送她后离开后发生了一系列的误会,也许这些都是后来他们分手、王漫妮重新回到大城市的导火索之一。
郑心堂:

剧中描写了两种不同的社会人际,对小镇熟人社会的亲密的怀念和对大城市独立的渴望,是否形成一种悖论?人情世故中可能有对隐私的侵犯 ,大城市中人与人之间保持恰当的距离又是非常舒服的。当我们处于两者之间的时候,既想保留小镇上的人情亲密,又想维护一定的独立。王漫妮最后的选择,她选择了大城市来维护自己的独立空间。现代人可能一旦体会过大城市的生活,现代的感觉,可能很难回到过去那种社会形态。
主持人:

刚才你们谈到了幻想和现实,满足和匮乏,独立和依赖,从家乡小城出走到大城市的回归。包括之前我们公开课中提过的“有和无”,自恋与成熟等。我知道理心老师有着从天津到蒙特梭利的穿越,带着心理学的种种体验,扎根在北京这个城市里。能分享一下您的体验吗?
理心:

主持人的提问让我想到,这部电视剧表面以三位女性的经历为线索,是否在暗处隐喻着现代人故乡的丧失。就像我们经常谈到亚当和夏娃失落伊甸园,可能变成一种永久的体验。每个人都有回到故乡、回到母亲怀抱的冲动,但我们已经回不去了。这几个人物或是离开大城市父母的家,小城市父母的家,或者离开了单身父亲的家,她们努力建立新家,但都不太成功。在座各位可能都会经历这个过程,建立自己的新家,繁衍后代。可能有一个隐喻,现代人要找到“家”很难。就像奥德修斯经历了特洛伊战争,要回家。但总是一靠近就被大风吹远,总是不能回到家乡。可能现代人有一个永恒的主题,就是回家。当我们体验到身边有能够让我们安心的人,另我自体客体的出现,可能这样的时刻就是回到家了。所以家就像刚才留言中说的,随时而立,原始的伊甸园一样。对我来说,天津可能已经回不去了,北京能不能呆得住是未知的,也许哪天去找老郑。
主持人:

今天晚上,我们也一起体会剧中人物的迷茫,孤独,脆弱,另我的彼此支持过程中的希望和力量。从创伤到疗愈,路途好漫长。
逆境时,我们渴望另我的支持,渴望“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共情,渴望“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的懂得。
今晚的朋友们都因自体心理学的吸引而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过程中,我们渴望自体客体体验,我们致力于自己和来访者的自体,能够更稳固、凝聚、连续。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愿我们深深体会着这份“有朋自远方来”的体验,体悟生命的本真情感,找到我们自己的情感家园,relational home。
下个月的SPEP公开课,我们再相会!